——仅以此文献给我的母亲
小时候,很怕我妈,她每一次一瞪眼睛,我的魂就丢了一半。我自认为小时候是个安分守己的孩子,每天都在努力拼命的装乖,可是还是躲不过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我想我绝对是个心理极其健康的孩子,否则我长大后身上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找不到任何阴影,每天笑得阳光滥灿的折磨日子。呵呵,这些不过是玩笑而矣,不过倒是真的不记得那时候有没有恨过我妈,只记得曾经给她起过很多绰号,什么“黑凤凰”、“梅超风”、“白雪公主的后妈”之类的,我几乎把我幼时能想到的恶女称号都用上了,只因为她用一架钢琴就压碎了我所有的童年向往。
上小学的时候我曾一度错觉自己是个“神童”,因为我几乎找不到我不擅长的东西,钢琴、唱歌、跳舞是从小就在学的,演讲、播音、写作更是无人能敌的才能,组织班会、编排节目也从未让老师操心过,偶尔也在运动会上拿个名次,就连手工展览也要让校长亲自提名挂冠,那时可真是风光啊!就连我爸也每年都跟我在学年大会上个“好家长”奖什么的,这样的光辉岁月,即使是现在再被提起的时候,也会让我臭美一会儿,但也只是一会儿,因为臭美过后我也会马上突然一阵冷汗,那人前人模人样的日子,背后也着实是一把辛酸啊!就像赛马场上跑在最前面的那匹,风光是足了,可屁股上那一鞭又一鞭子,谁也没有自己清楚,而那个一直在挥鞭子的人,就是我妈。
我妈是个极其要强的人,特别是我年纪小的时候,现在想来她那时一定是个激的完美主义者,也许也是和强迫症之类的一样的一种心理疾病,不过她不是自我强迫的强迫症,而是强迫我。别的不说,就记得有一次和她一起过马路,一时溜号没看见红绿灯变化,没跟上她的步伐,于是身上马上出现一个鲜明的印子。生活中的琐事已经如此,便不用说学习上,还有那要命的钢琴课了。记得那时有部很晚的电视剧,讲两个小女孩和后妈在一起,每天都被虐待。电视剧的名字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每次看到电视里姐妹俩被虐待的时候,总是抱在一起哭,而镜头也总是给她们身上的淤痕一个很大特写,每当看到这样的地方,我也特想哭,感触颇深。我就觉得我可能是我妈捡来的,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狠心,就连我妈当时留的长指甲,也被我当成支持自己假想的最有力证据。
后来,随着年岁的增长,我开始了离家较远的通勤生活,爸妈也开始更加投入地忙生记,彼此间的交流接触也就更少了,就不用说什么沟通了,只是在每次考试前后和每周的钢琴课上才说几句话,可却从不贴心,至少那时的我是不会讲出贴心的话。我的心总是别扭着。我想有我妈眼里,成绩才是我唯一的价值。于是每节不顺利的钢琴课后,我都远远的躲着她,躲她“狠毒”的眼神,躲她随时会伸过来的“魔爪”。这样的日子,我依旧很怕很怕她。
这样的管教下,我没有变成理想中的乖乖女,骨子里也许生来就没有逆来顺受和随和吧!特别是到了那段多少有点反叛的年龄,在无法摆脱恐惧的阴影下,我的生活、学习更如奴隶般的进行,想反抗却害怕鞭子。在伤口一次次地结痂又撕裂后,我开始变得无畏。
小学时的突出,致使初中时我妈让我跳了一级。离开熟悉的朋友和环境,这一切都是没有商量。在最优秀的学校里的重点班里,有冥王般终不见笑容的班主任,有一群低头苦读为了第一名而头破血流的优等生。教室总是灰暗的点着微闪的、摇晃的灯,没有阳光。我从一个笼子被推进另一张更为紧实的网中。还好我没有忘记我小小的反抗,表面上和大多数一样过着苦行僧般的日子。从每天早上六点开始一直到晚上八点晚课结束,别人只有课间十分钟和午休半小时。而我,见缝插针也好,苦中作乐也罢,我成了这一群人中十足的异类。老师说我们的生活中只能有课本而不存在课外书,我说不,于是我不仅自己看的不亦乐乎还大方地与人分享;老师说我们除了学习不可以有别的兴趣,可我偏在那三年中开始疯狂迷星、追星,书包里满满的装着各种新式信纸、卡片,各式鲜亮的文具,花花绿绿的圆珠笔就买了几百支装在几个大盒子里,天天带在身上,无聊的课堂时间掏出来,并不用,只是摸一摸。更多的时候只是每天从家里背到学校,再从学校背到家里,反反复复的,它们让我觉得生活是有颜色的。曾经被发现过、被骂过,但是从没有改过。
与这个班级格格不入的,在同学眼中我是小孩子,最后连老师也无奈的叹息“她还小,爱玩啊”。我窃实,为这借到的一岁而偷偷欢喜。
我课上看小说,课下写小说,有空给这群只懂学习的孩子读读新作、聊聊新鲜、哼哼歌曲。这种日子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这样无忧无虑的只欠烦恼,别一种就是被我妈发现,撞击出新做人的激情。
可是生活偏要将我放任而非磋砣,我妈依旧认为我是小学时的样子,讨全校师生欢心的“宝贝”。她对老师不殷勤,也不了解,她不知道在金钱和成绩两样东西主宰的生存方式。当有一天我的小聪明比不上头悬梁、锥刺骨,当我彻底的和前五名、前十名告别,当我开始对二十多名的成绩蛮不在乎,当这一切都发生了,而并不没有金钱去补救,那我就变成了不可救要。
这一切的一切我妈不会知道,她如果知道就是用刀架在我脖子上也要把我赶回去。就是一狠心抹了我也不会让我随落的活着。她是那么要强的女人,是那种无论如何也要仰头生活的人。还好她不知道,可惜她不知道。
我在一群生长在恶劣环境中努力向上的松柏中的一丛野花杂花,直到中考之后,直到这场梦醒来之后。估分后我简单而大而化之的把一个自以为不错的成绩宣布,我妈觉得还不理想,可是可以接受,她觉得这再正常不过。只有那个从不找小报告的老师用一种怀疑而不屑的眼神打量我。下榜那天,一切三年来我应得的结果都集合齐迎接我,我得到了应得的,差得抬不起头的分数,惊讶但更多是真实感,以至于我从那天开始相信那句古训,一切有因必有果,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我妈深受打击,她反复的和我核对分数,甚至找最权威的人到教育厅查卷子,一切不过是徒劳,不过是垂死挣扎。只有我明白,但我无法作声,我想大声对我妈说,“妈,我认了!结果就是这样。”可我没有,我怕如果这一丝丝的希望都毁掉,我妈就会在我面前垮掉。她一生都争强,而我却在人前背后狠狠地插了一刀,深入骨髓和血液的毒会让这个世界都变成黑白。
事情当然会圆满解决,两万块钱可以让我和别人一样坦然的踏进省重点的大门,只是十五岁那年第一次走进这所学校的那天,我的心中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平静,那年的暑假改变了太多。我忘不了我初中班任的眼神,更无法摆脱我妈那份强忍的失望和依旧坚定“优秀”的信任。我想我那年即便是死去,也会化成散不去的怨气。但我好好的活着,那么年轻我还没有勇气去死。支持我的便是我妈眼神那种相信过去不过是偶然而非必然的信任。
高中开始,我在变,我妈也在变。她不再像我小时候那样反复情,只是殷切的心愿偶尔也变成暴躁,看不惯就会用话中带刺的针孔向我的痛处,我的忍受中带着日渐不安的烦恼和因不再理直气壮而隐忍的坏脾气。后来,日子一久我就不时的回几句,更甚是在她面前摔门而去的次数越来越多,我们之间的冷战开始便无法不蔓延,彼此都变成坚冷的弹壳。
在学校里人依旧开朗、乐观、嘻嘻哈哈,爱玩的性格也从没改过。但是班里再没有人叫我孩子,因为有一件事变了,在学习上我成了他们每个人越来越无法忽视的对手。我微笑后面是含血的前进,我用天赋加努力甩下了那些曾经俯视我的人,其实,自从初中班任的那个眼神之后,我就化身成为一个复仇者,带着比仇视、嫉妒、憎恶更复杂的情感而生活,我为那过去三年我轻视的东西而疯狂,最后这也成为了我笑傲的杀手锏。
一路浴血奋战,我和所有人一样不见天日的熬过高三,高三那年我也遇到了一位改变我的人,一位临危受任的班主任老师,她改变的即使不是我的命运,也却带我面向阳光杀出了一片还算光明的前途,我战胜了大多的人,虽不是最好,但至少我是手捧着胜利品而行的人,不再是那个躲在别人余光中的负罪的人。这便是我的骄傲,一旦被轻视就会为它粉身碎骨。当后来我又一次见到高三的班主任时,她说我身上有一种向上的力量,压力越大,便越要向上的不顾一切。我把这当做赞美,也突觉原来在我的身上也有我妈的品性。
在等通知书的日子里,我妈很焦虑,我的心中却轻松了不少,我报的学校应该是没问题,但这不是我轻松的理由,而是我终于对得起这份我担了三年的信任,没有辜负。
随着高考的结束,那个暑假我妈变得欢欣,我知道她应该也是松了一口气,同样是悬了三年的心,同时在那一刻而落地,一个觉得不再亏欠,一个觉得了去了心愿。于是我妈变得和颜悦色而换成我开始阴晴不定,在我身体里隐藏的,也或许是遗传自她的坏脾气终于冲破岩缝。有时候明明想好好说一些事情,一些原本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只要我妈稍不顺我意,我的口气就会越变越坏。她开始不再和我争,只是越这样我越加口不择言。有时我对她的关心会漠不在乎;有时会不对她的问题一脸无奈;有时我明明感觉到她那一点一丝对女儿的依赖却装作麻木,视而不见。有时也想要对她温柔一点,亲呢一些,但由于小时候的高压管制下,脾性已经不习惯那种本来在母女中常见的亲密,我不想让别人看出来,于是我妈每次叫我宝贝的时候我都会刻意忽略,总觉得那不是在叫我。
有一天清晨,我妈在我额头亲了一下,只是轻轻一下,我就已经醒了,可是却没有睁开眼睛,我不知所措,这感觉如此陌生,像桑拿房里吹过一阵凉风,不敢相信。
我妈和我在一起会丢失成年人应有的判断力,她无条件的相信我,也许是年龄在增长,也许是开始觉得我可以被依赖。有时,我会觉得这也是我的骄傲。
在家里闲聊,他们总会说起以前的事情,说我妈漂亮,特别是她的眼睛,琥珀的颜色,是的,她的确是美丽的女人,就连我曾经最害怕的那双时时会射出寒光的眼睛也如此美丽,神秘的颜色、东方人少有的颜色,开始成为我离开家以后最想念的东西。
和朋友翻照片,被一张吸引,画面里的孩子笑得甜而真,抱孩子的年轻母亲脸上更是祥和与满足,他们那么亲密,不做作的无间的亲密。我原以为那不存在的亲密原来早就在我们身边,只是我不记得,于是浪费了这十几年的光阴去找寻,还好有照片,还好让我看到照片,还好一切都还有机会说,还好,还好……
已经离开家一年多,老妈老爸之间也于今年夏天搬来了这座对他们来说完全陌生的城市,在我的身边。我和妈之间已经不再有争吵,那长长的一年的分离,思念和想念磨软了坚硬。我的老妈,这么多年来都在不断改变,去适应对方,都在努力着,毕竟我们是如此曲折坎坷的爱着对方啊!
后记:写这篇文章的初稿是在离家上大学的前两个月,夜很深,我从一日的深夜写到第二日的清晨,外面的风很大,发出尖叫般的声音。本想早早的睡觉,可是看到了今天生病的妈妈,想叫我和她躺一会儿可我却没有理她会,还有晚饭时的坏口气。我提笔写了这篇东西,本来只会写爱情的我,从没想到写我的妈妈也会文不加点,原只知道水到渠成,原来情到章也成。
想起奶茶的《很爱很爱你》
“想为你做件事让你更快乐的事……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让你往更高的地方飞去……很爱很爱你只有让你得到幸福我才安心……”
一首温暖的歌,一句贴心的话。一篇我写的带着爱的东西,所以,在这样的夜里,我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