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哪里人,这句问话通常会出现在两个情境下。其一是一方为避免冷场,没话找话;其二是一方确实对另一方有些好奇。问到我的时候,我通常会让对方先猜一下,要是在酒桌上的话,还会以此为由让对方多喝两杯,因为多半他们是猜不对的;或者反问对方,哪里人是指你的出生地,长大地、籍贯抑或是户口所在地呢?按照中国的户籍制度,我无疑应该算是北京人,但我知道如果这四个选项来比较的话,户口所在地肯定是偏离大家心目中的答案最远的一个。
我是哪里人呢?出生地从出生到现在累计只呆过两个月;籍贯所在地前年开工作会头一次去;仔细想想,倒是我长大的地方乌鲁木齐,给了我更多的印记。
从记事起,身边的邻居就有山东人、河南人、四川人、上海人,总之是来自五湖四海,说话南腔北调。因为是平房,一排大概住十家,总共有四五排,邻居间经常走动,关系也很融洽。夏天做饭都在户外,因此吃过山东的煎饼,也吃过河南的面条,印象最深的是一种甘肃的馍,放了一种什么调料,有一种特别的香味,我到现在都很怀念。我们在新疆,把西红柿叫洋柿子,把卷心菜叫莲花白,把洋葱叫皮芽子,反正叫法跟北京不一样,以至于我上大学,去食堂打饭,要一个馍馍,对方愣没听懂。我们那两边都是山,天非常的蓝,小的时候我站在家门口就能看到博格达峰,春天山上还有一簇簇野花,只是枝条很扎人,能理解要保持水分嘛,遗憾的是,等到我上大学时,她们就已经全部消失了。最有趣的时候是冬天,为了滑冰,我们穿着滑底子鞋(应该是春秋天穿的),在门口的冰面上出溜,脚都要冻僵了,或者跑到一个山坡上,后面的人抱着前面人的腰,从雪坡上飞快地滑下来,最刺激的是一个人趴在自家造的爬犁上,呼啸而下,最后可能一头扎进雪里。最神奇美丽的云彩也能在那儿看到,记得小时候学过一篇描写火烧云的文章,新疆的云彩绝对有那么变幻莫测。晚上繁星满天,真是数也数不过来,不象在北京自家的楼下,我和女儿看星星,找到的星星绝对不会超过六颗。当然辛苦也很辛苦,记得上小学时,冬天的早上一片漆黑,异常寒冷,家住得离学校又很远,我跟另外一个女孩儿一块儿自己带着劈柴去给班级生火,大家轮流值日,凡此种种,真得蛮苦的,现在我都觉得自己做不了了。其实,也明白真要做也没什么不能做的。文革时,有些大学教授,还去喂猪掏粪呢。此一时,彼一时也。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那样一个地方,天高云淡,大漠荒原,一切精致细腻都与环境那么不匹配,那里的人没有那么多小心眼,他们单纯直爽,即使是滑头,也绝对跟内地不一样。当然长在那儿的孩子,也就无拘无束,自然率真,就像我的父母和邻居来新疆的时候自己尚小,又赶上那么一个破坏一切“旧玩意”的时代,所以他们从没给我立各种框框,诸如这个你不该做,那个你不能做,即使是个女孩子。书是我学习的老师,而那个年代的书都宣扬的是英雄主义、理想主义,知道自己应该努力、上进,考一流大学,却不知道自己未来应该做什么,更别说商品经济的观念了,倒是我很小的时候就有温州人在新疆作补鞋的生意,还有其它地的浙江人挨家挨户给我们做大立柜。就像有一年回新疆,一个新疆朋友自己说的,外地人到我们这儿做生意,没两天就往家发电报:钱多,人傻,速来。自己现在只能说是学着做生意,毕竟缺乏商业文化熏陶,跟那些来自有商品经济传统的地的人比,要有一个学习过程。
你是哪里人,在不同的地方答案不同。到了国外,你就代表中国了;在国内,你往往代表的是你那个省份;在省内,你只能代表你那个地区了。不管你愿不愿意,不管你认为自己配不配做这个代表。推而广之,你也有可能被他人看作你所在的机构、部门、科室的代表;再发散一点,你甚至是你那个年龄、那个性别的代表。
因此不要小看自己,也不要做一些有伤大雅的事,因为你可能正被别人看作某处的名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