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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起家务活来笨手笨脚的志明最近喜欢上了烹饪，奇怪的是他只让妻子教他怎么做红烧肉。妻子说他那是心血来潮，三分钟热情罢了。他却一脸严肃，坚持要学——那表情让妻子不得不认为他是认真的。问原因，他却一直不肯说。直到妻子以不教他做菜相威胁，他才最终讲起了那段往事。

　　那时的志明才读小学二年级，每天中午放学他就会去母亲的单位吃饭。母亲的单位离学校不远，就在一个菜市场旁边，因为附近没有餐馆，单位里的人都是自己做饭。每天吃晚饭，离下午上学的时间还早，他就去菜市场门口的报亭，找他的朋友亮一同玩耍。离报亭不远，有一个水果摊，摊主是对农民夫妇。他们的水果又新鲜又实惠，大伙都喜欢光顾他们的摊儿。他们有个可爱的男孩，一双大眼睛让人看了就觉得聪明伶俐。他成天跑来跑去，好像在他的小小世界里有捕捉不完的乐趣——可惜的是，这个小男孩是个哑巴。但他是个很活泼的孩子，周围的人都认识他，都叫他“哑儿”。也就是那个时候，志明认识了哑儿。

　　如果不是附近的同龄人不多，他是不会和哑儿一起玩的。毕竟从小在城市里长大的他，总是对那些成天光着脚丫到处疯跑地农村孩子有些排斥。母亲常常教育他，要用平等的眼光对待他人，他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可是一想到哑儿那脏兮兮的样子，他就觉得厌恶。

　　母亲所在的办公楼前有个院子，院子里有棵梧桐树——这就是他的游乐园。他和亮常常在那里捉迷藏，但两个人玩久了也觉得没意思，才勉强接受了哑儿的加入。哑儿的确是个聪明的孩子——志明和亮胡乱比划比划，哑儿就能明白他们的意思。有时候他们俩耍赖，被哑儿发现了还死不承认。即便如此，哑儿也不介意，也甘愿一遍又一遍地搜寻志明和亮，毕竟能找到玩伴对他来说已经是件很快乐的事了。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哑儿也常来凑凑热闹。有一段时间，志明的母亲经常做红烧肉给大家吃，那香喷喷的滋味让哑儿搀得流口水。而这时，志明的母亲就给哑儿盛上一碗饭，挑出几块大的红烧肉放到他碗里。志明问母亲为什么对一个乡下小孩那么好，母亲只是说，“你要什么我就会尽量满足你，可是哑儿却没你那么幸运，何况他还是个哑巴呢！”。志明却始终看不惯哑儿满足的笑脸——也许身为独生子女的他，永远不会懂得与他人分享亲人的爱。

　　那天，亮邀请志明去他家里玩。亮的家不远，步行不过五分钟罢了。他俩不想带着哑儿，但是哑儿说什么也要跟着他们。来到家门口，两个小家伙向泥鳅一样滑，很快溜进了屋里并将门锁了起来。可是透过那扇木门下面的门缝，哑儿不断地扔小石片进来，同时还不停地敲门。在屋里玩着机器人模型的两人实在受不了了，才把他放了进来。

　　玩具的部件零散地铺在地板上，两人沉浸在玩具的世界里，全然忘记了哑儿的存在——他正安静地躲在一旁，摆弄着一个从机器人手中掉落的“手枪”。时间过得很快，当志明准备离开，和亮开始收拾玩具的时候却发现少了什么。两人同时将怀疑的目光转向哑儿，哑儿仍旧安静地坐在原地，一副痴痴的表情。志明一口认定是哑儿偷走了那件小玩意儿，亮当然也相信朋友的话，便叫来了屋里看电视的舅舅。舅舅是个粗人，听说侄儿的东西被人拿了，自然很生气，竟然从床头柜里抽出一把剪子向哑儿走过去。他只是想吓唬吓唬哑儿，作出一副要刺人的动作。别说是哑儿，就连一旁的志明都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刀尖一次次落在哑儿赤裸的双脚前，绝望的哭声从墙的一角被逼到另一角，仿佛每一步都迈向死亡。直到他发现门房不远，才尖叫着夺门逃离了“地狱”......

　　十几分钟以后，泪痕依旧清晰的哑儿领着志明的母亲，来到了亮的家门口志明当时正站在门口，母亲二话没说就给了他一记耳光。倔强的志明并没有哭，而是愤怒地跑开了，想不通自己到底是那里做错了。直到晚上回家，他意外地从自己的裤兜里摸出了一块零件，才发现那正是他以为哑儿偷走的那个小玩意儿。

　　那一天是他第一次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原来他的偏见和一句不负责任的话，会给别人带来如此巨大的伤痛。何况，他伤害的不是别人，而是一个有苦说不出的哑巴......

　　如今已成家里立业的志明仍然记那段灰色的记忆——那是他的耻辱，永远也抹不掉。现在，他总会抽出周末的空闲时间，去聋哑学校做做义工，帮忙照料那些特殊的孩子。有机会的话，他还会做从妻子那里学来的红烧肉给孩子们吃。从那些孩子清澈的眼神中，他总能看到哑儿的影子。或许，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赎罪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