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前,世人叫外小东邪,那时我有清亮的眼睛和清脆的嗓音。但我日夜关注的,却是一个男人的行踪和生活。
他与妻子十六年痴情不改,只余一臂却自创黯然销魂掌,一夜烧毁蒙古二十万大军的粮草,又以飞石击死蒙古大汗。
世人都叫他神雕大侠,我曾走过很多地方,去探访他留下的踪迹。风起花落里,总幻想着,他会突然出现在面前,温颜相询:”小妹子,是谁欺负你了?”可那只不过是我的痴望。
尘世间再没有他的消息,茫无目的的寻觅里。我常忆起十六岁生日时绽放的绚丽烟火,它们只在我的生命里开过一瞬,但如果将它们刹那的光彩忘记,也许用尽我一生的时间都不可能。
他是偶尔划过我生命的烟火,虽然短暂,却足以让我怀恋终生。
我最青春最美好的年华,在刻骨铭心的相思中付诸流水,但我从未后悔遇见他。
四十岁的那年我在我峨眉山的一处尼俺中借宿。夜半醒来,隔壁有低低的吟诵声:“是时药叉共王立要,即于无量百千亿大众之中,说胜妙伽他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我不惊痴了。
这些话是当年觉远大师曾经念过的,可他一直没有告诉我,如何才能离于爱,如何才能无忧无怖?
娥眉派正式开派的那一天,有人送来一个长长的匣子。打开的那一刹那,有人惊呼,那是神雕大侠的玄铁剑!
是啊,那是他的。重剑无锋,大巧不工。他曾持这柄剑纵横天下,令无数奸雄闻风丧胆。而今,他没有留下半句言语,却将剑送了给我。
无人的时候,我的眼泪一滴滴落在黑黝黝的剑身上,悄无声息。我这样走遍天涯地寻找,原来他一直是知道的,一直是了然如心的。只是他也知道,若是对一个爱自己的人温柔,也便是对她的残酷。
如今这样的结局,应是他所乐见的吧?从此以后,他可以不必再为一个关心他的人担忧了。只是他永远不会知道,那斩断的三千青丝里,我有多少忧伤的泪水?
青灯古佛的岁月里,我终于可以慢慢地露出微笑。其实对于我来说,思恋不会因为奔波而更浓烈,更不会因为沉静而慢慢稀释。
爱是没有变的,但那些爱与哀愁,终究是要埋在自己心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