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60年代的人,心里或多或少地都留有那个时代的烙印。我记忆最深刻的当时的一句口头禅是:向毛主席保证!当别人对你所说的话产生怀疑态度时,你及时地把这句话抛出去,往往会产生神奇的效果。仿佛有了这句话的点缀,即使是天大的谎言瞬间就会变为颠扑不破的真理。还有一句能对别人产生震慑力的咒语——我给你报告给某某!在那个人人自危的年代里,如果你有一点儿把柄掌握在别人的手里,再听到这句话后你不魂飞魄散才怪!
我第一次感受那个时代的恐怖是在母亲的怀里。
那时我们村子里有一个手艺很好的鞋匠,在参加完生产队里的劳动之余,他为别人缝制布鞋贴补家用。现在看来这是勤劳致富的典型,可那时却是“资本主义的尾巴”,理所当然地要被割掉。一个失去理性的社会不容他做任何分辩,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他被别人押着游街批斗。他戴着个大尖帽子,赤裸着上身,腰被脖子上挂着的水桶压得弯成了90度,皮鞭“啪啪”地抽打在他的身上。每一次抽打,他就发出一声哀号,背上就会留下一道血痕!我那时刚刚懂事儿,被吓得把头深深地埋进母亲的怀里,泪水打湿了母亲的衣襟却不敢哭出声音来,因为那个被打的是我的舅姥爷,我怕我的哭声会招引那些失去理性的人们的视线,抓我的母亲去“陪绑”!
那时每个人的胸前都要佩戴领袖的像章,以示“领袖在我心中”。我们这些孩子虽然不懂其中的含义,也都把领袖的像章视若珍宝,聚在一起总要比比谁的多,谁的大。得胜的那位就会高腆胸脯,一副唯我独尊的架势。有一次比试完毕大家一起去厕所方便,我一不小心把领袖的像章掉进便池里。这可惹了大祸,几个懵懂少年异口同声地训斥我:“你反动!你竟敢把领袖的像章掉进便池里,我们要告诉革委会李主任!”我的脸当时就白了:“我……我……,我洗干净还不行吗?我不是故意的……”不由分说,几个家伙一起跑掉告状去了。我站在那里呆若木鸡,仿佛天塌下来一样。我知道,那李主任可是个厉害的角色,一定不会放过我这个“右派的崽子”。我想:我不能给家里人添麻烦,现在只有走为上计了。于是,我只身一人走进了茫茫的青纱帐。
我在外游荡了三天,饿了就掰两个生玉米吃,渴了就喝几口河沟里的水。后来学校发现我几天都没有来上课,老师找到家里也不见我,就向我的同学了解情况。当得知我被几个同学“诬陷”的悲惨遭遇后,校长训斥那几个“小革命家”纯属胡闹,并发动学生去村外寻找,一边找一边向我喊话:“没事啦,回来吧!不会批斗你啦!”我才敢战战兢兢地走出我藏身的那片青纱帐!
这是我第二次感受那个时代的恐怖!
没有感受过那个时代的恐怖,就不会真正懂得和谐社会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