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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手父亲
来源:尊龙凯时中国区人生就是博时代 | 作者:张起华 | 发布时间: 2022-11-05 | 28924 次浏览 | 分享到:

  父亲是在我正式到大陆工作(11/12/2002)的两个月前离开我的,至今已三年多了。清楚的记得那天下午我的中指指甲间突然疼痛冒出血迹,随即接获哥哥的来电,要我赶赴医院,父亲弥留之际,我握着他仍然温暖的手呼喊他,抱他,亲吻他,陪了他最后一程。这段日子以来,我仍然常常的梦见他:慈祥的笑容,矫捷的身影,可爱且逗趣的谈话,即使是梦中也一样的深刻,每每令我惆怅万分,久久无法自己.

  

  那年,我就读小学一年级,学校距离住处较远,每天早上父亲总骑上那破旧的单车载着我去学校,有一次在途中差点被一辆冒失的卡车撞入池塘中,父亲用强有力的手抓住了我,使我不至于掉入很深的池塘中,在惊魂之余,我问他,如果我掉下去了怎办?他毫不考虑的说:我跳下去救你.其实父亲终其一生不会游泳,但在我心中他却是永远的勇者.

  

  父亲管教甚严,也约束我很多,无奈年少轻狂又叛逆的我,常不受教,惹得他生气时,我也挨了许多棍子.那年我就读大学二年级时,因参加同学二十岁生日舞会很晚才回到家(大约晚上十一时左右),但见家门紧闭,漆黑一片,我以为他们都睡了,没敢惊扰,只好翻墙而入,刚入室内,灯光四起,父亲端坐室中,两旁是母亲和哥哥,父亲叫我跪下后也不问青红皂白就一阵猛棍击来,我只好一面闪躲一面承受.事后,他责問我为何去跳舞至这么晚?(当时在我家,跳舞是伤风败俗的事)其实我是因为协助班上同学因找不到舞会的场地而出面去奔走并负责当晚的音乐播放.我至终未曾去解释什么,因为那早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知道他是爱我的,但感伤的却是棍子的力道渐不如前……后来,我的人生有了很大的转折,父亲开始欣慰,我也开始懂得如何去珍惜与他相处的每一次,我们用倾听,用牵手,用搀扶和拥抱去折断了在我们中间的那根棍子.

  

  一九九0年清明之际,也是父亲八十一岁时,我伴随着他踏上四川成都的探亲之行,离开家乡四十一年的他,内心显得那么地渴望和急切,对于在台湾出生成长的我,虽然当兵服役,赴美留学,…也都曾经离开过家好一阵子,但父亲此种深切思念家乡的情怀和即刻拥抱亲人的期盼却是我很难体会的.在飞机上,我附着他的耳朵告诉他飞行的状况以及何时将降落双流机场时,那时他心中的澎湃,声音的颤抖,表情的激动,让我好心疼这位远方的游子,我紧紧地抱着他,拍拍他地肩膀,用四川话对他说:”安心,要拢了.”父亲终于在成都与他地姐弟妹们及亲人们相聚了,诉不尽的相思,道不完的往事,这些至情至义的交流让在旁的我也流下了多次的眼泪.是命运的捉弄还是上天的安排?一九四九年父亲从大陆逃难至台湾,后半生备尽艰辛,坚苦经营,在立足台湾之后,又亲自用这家族的故事和亲情的绵延铸成了一条坚固的钢索串接了海峡两岸的每个家庭,让我们后代亲人相聚时更怀念他有情有义的风范.

  

  今年九月份我应邀去西安交通大学及成都电子科大做校园演讲,在行程的安排中我特别在成都多待了一天,因为每次到成都,除了可以跟亲人相聚外,我特别在成都市福兴街(父亲出生地点)来来回回的穿梭并拍照留念,我试图寻找父亲的影子,我也怀念他以前告诉我他在家乡成都的种种,比如九眼桥儿时的嬉戏,望江楼好朋友们相聚的茶馆.在成都的某晚,在我回酒店计程车上的途中,我看见一位父亲牵着他的儿子(大约十一,十二岁)走在成都熙熙攘攘的街头,儿子脸上露出既兴奋又好奇的神色,如此情景让我想到父亲在我十二岁时牵我走在台北的街头,那是一个周末的午后,一个又土又俗的乡下孩子第一次走在台北的街头,三十多年了,我清楚记得那车水马龙的街景让我既兴奋又好奇而且还加上了些许的害怕......

  

  父亲身后没有留下什么财产(我们本就贫穷之家),在他生前也决不是什么有名的人,但即便家中是再贫穷再难过,他都咬紧牙坚持地培育我完成大学教育,而他对我的教诲和启迪确成为我生命中的丰富财富.我感恩上天赐给我一位如此好的父亲,他是我心中永远的追思和怀念.父亲,你安息吧,在天之灵也护佑着我,用你那强有力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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