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好友阿明从洛杉矶来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洛杉矶呀?”
我说“没有这个打算”。
“你不怀念这的阳光吗?你现在生活在那小城市不感到孤独吗?”
是啊!加州阳光真的是很有名气。可哪里又没有阳光呢!对于加州,对于阳光,我们的际遇不同,体会和感受也就有所不同。
我的美国生活是从那片土地上开始的。洛杉矶是一个美丽如花园的城市,妈曾问我:“美国好吗?”“好,可是什么都不属于我。”
阳光照耀下,我更多地是靠徒步行走。这种最为原始的行为方式,在国内是我饭后的运动方式,没想到我在新世纪来到美国又开始发扬红军的长征精神。有工作时的休息日,没工作时去介绍所的路上……加州阳光,名不需传,我很快被从“赵云”晒成了“张飞”。
为什么不坐车呢?你也许会问。
我试过几次,如果路程在5站之内,走路和坐车所耗费的时间差不多。洛杉矶是以发展家庭用车为先导的城市,公共交通虽发达,却并不是主流,这一点与纽约不同。等车的时间很长,站在那里干晒,还不如在路上移动着晒,还能省下车钱喝瓶水。
偶尔借来辆自行车,要戴上运动头盔,美国没有专用自行车道,但自行车有权与汽车共用车道。出国前,我都两、三年不骑车了,没想到,真没想到!骑在车上,百感交集。
身边的汽车飞驰而过,我的心真有些害怕,不过开车的似乎更怕,早早地就换到别的行车线上。骑自行车时,同样在阳光的曝晒下,汗流浃背,气喘如牛。有时回来,发现皮都晒破了。加州的阳光,对于我是印象深刻的。
有一次妈妈对我说,每天她看着对面盖房子的民工,衣衫破旧,早起晚归,就问我:“你是不是和他们一样呢?”
记得当时我极力地粉饰着自己的生存状态,极力地辩解着与他们的不同,我心中不愿承认自己是个盲流。
洛杉矶是我的“麦城”,人性冷暖体会最为深刻的地方。“糖不甜,盐不咸,醋不酸,菜没菜味,人没人味。”听起来你可能会笑,可对我是内心滴血的体验。
同胞,身边热情洋溢地同胞们,“关心”着每一位初来乍到的人,热情地要为你提供帮助。感激呀!真的感激啊!似乎真的感到了那阳光般的温暖,一但你掏出了钱,很多事情就不在你的掌握之中了。那年看了赵本山的《卖拐》,发现我们就是那生活的原形,被人忽悠了、骗了,还得感恩待德。同胞之间流行这样一句话“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转身给一枪。”
阳光晒着我的肉体,也晒着我的灵魂。人没有什么可高贵的,在美国打工与飘在北京的那一族有什么区别呢?而我与那些被我们歧视的民工们又有什么区别呢?我们都是背景离乡,希望通过劳动,在那本不是属于自己的土地上扎下根来。区别只是我们各人能力不同,就像水里的鱼飘在水中的层次不同,有的浮在水面,而有的沉在水底,可我们都在同一个太阳下奔波。
洛杉矶让我体会到最底层的生活。第一份工作,是在一个叫奥克斯纳德的海边小城。我每天只有在上午10点半去上班的路上能看到阳光,我是多么贪婪地想多拥抱一会儿这阳光啊!可这段路程只有几分钟,我那如地狱般的工作就开始了。三天后,当我的手流着血,化着脓离开时,知道了什么叫凄凉。过度工作造成手腕的伤痛,至今困绕着我,不过那时的阳光让我变得坚强。
想想我那段盲流生活,居无定所,住过屋子里除了卫生间外的任何地方。居室、隔楼、厨房、客厅、车库;睡过沙发、地毯、床垫、唯独没有一张真正意义上的床;没有枕头,枕过厚厚地电话本,后来干脆不枕了。无数次我走在阳光下,看着身边驶过的汽车,看着身边的洋房、草坪,我对太阳说:“总有一天,我会拥有这一切。”
在洛杉矶那一年的生活,动荡不安,所以我极为珍惜今天稳定的工作和生活。也正是那段日子使我对现在比较知足,加州我以后会带老婆和孩子来旅游的,因为那确实美丽。可我不会重回那里定居,既然做盲流,就要四海为家,我已离乡万里,又哪怕再多走五千。要不是去年飓风不断,阻碍了我前进的脚步,恐怕现如今要生活在佛罗里达的阳光下。
阳光照耀着世界每个角落,也照耀着我的盲流生活。阳光晒干我的泪水,阳光下,我的脚步在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