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春天竟然会冷得如此彻骨。
天空飘着雨,隔着车窗,外面的世界在湿润的空气的笼罩下变得有些迷离。车在城郊一个有些废旧的院子前停了下来,锈迹斑斑的铁门里,是一栋灰色的三层楼的旧房子。我打开车门,一阵寒风迎面袭来,我裹紧了身上的外套,走进了这栋在我们这个日益繁华的小城里都已鲜见的旧房子,楼房里阴暗、萧条,似乎没有人生活的痕迹,沿着楼梯拾级而上,循着细微的声音,轻轻地推开一扇班驳的绿色油漆门,房间里的回风炉旁静静围坐着几个人。因为我们的推门而入,其中的一个中年女人站起身来,一脸的诧异,我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她连忙忙不迭地给我们让座、沏茶。待我们坐下来,我用目光找寻着她——我儿时的朋友,她静静地坐在那里,或许是因为我们的突然出现,她有些急促不安,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红晕,她怯怯地、羞涩地笑着,她还是如我记忆中的那样高挑,柔顺的头发披散在肩头,只是因为疾病,她说话有些含糊,手有些痉挛、脸有些歪斜,可我仍然能看到她过去美丽的痕迹、能感觉她到不曾改变的乖巧。当我们把精心挑选的花放在她手里,她脸上绽出了美丽的笑容。那是一束用娇嫩的粉色纸包裹着的点缀着紫色勿忘我的白色的百合花,粉、白、紫、绿四种颜色装饰出所有年轻女孩都喜爱的浪漫的感觉,那是原本应该属于她的感觉。记忆中那个给我 “祝家有女初长成” 感觉的女孩是站在明媚阳光下,有着欣长美腿,一脸灿烂微笑,充满了灵气和活力的青春美少女。她有着一个殷实的家庭、疼爱她的父母、英俊得让人嫉妒的男友,她若天之娇女一样尽情地享受生活给她特别的恩宠……
可是仿佛在一夜之间,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在袭击了她的同胞姐姐之后,又向她袭来,那时她才二十岁,也就是从那天开始,她就告别了所有应该属于她的美好,开始了不断求医问药、无望地等待的生活。也就是从那天开始,为了给她筹集医药费,她的父亲——一个在水电系统工作了多年的技术干部带着他们一家搬离了那个留有我们童年欢笑的机关大院,搬离了那个充满了现代气息的明亮而又宽敞的家,搬到了这个城郊的院落,办起了加工厂。五年了,曾经殷实的家庭尽管有着小型加工厂的支撑也在不断地求医问药中渐渐衰败了下来,深爱她的父母也因此而容颜憔悴,日显老态。当她的父亲坐在我的办公桌前给她报销医药费的时候,讲起她和她的病,这个我称之为叔叔却明显比我父亲老态得多的长辈眉宇中是一种掩饰不住的苍凉和无奈。是呀,随着岁月的流失,他们面对的是不断地老去,然后走向死亡,可是他们那个娇弱的女儿又该如何安排?
在网上,查阅着与她疾病有关的资料时,发现了一个网站,那是为纪念一个和她患有同样病症而消逝的美丽的生命而建的一个网站,在细读着一段段寄托着人们无限哀思和怀念的文字时,我感到了一种深深的寒意和凄凉……
走出院落,雨还在淅沥沥地下,一阵风吹来,那种寒冷锥心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