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我是被硬拉着去慰问儿童福利院的。就是在路上还拿着上下起伏的公路指桑骂槐的抱怨着“多事”的哥们。我是个懒散惯了的人。向来对这种钓誉活动很反感。小说,篮球,适当的自习和偶尔的写作才是我生活的全部。这种被很多人不齿的生活虽然被我美其名曰“像田园一样舒缓与恬淡”,但自我解嘲的背后,我清楚自己已经变成一个忘记旋转快感的陀螺。
我们从四路下的车,还爬了段山路,绕了半个山头,七拐八拐的才摸到。福利院是新建的,建筑没什么特色,大门也很普通,写着‘威海儿童福利院’的牌子挂在门边,字却很小。倒是门前两个大花坛挤得密密匝匝的小花让我眼前一亮,叶儿小,茎儿细,紫色的小花也开得纤纤弱弱 。但是老大的一团团集在一起却有一种浓浓的气候。这花我认得,叫太阳红,小的时候养过两盆,是一种生命力极强的小花。这一点我是确信无疑的,小的时候曾经跟姥姥赌气想尽办法要搞死她养的这种太阳红,结果都失败了,最后服服帖帖的养了两盆放在自己的床头最显眼的地方,每天清晨起来都攥着小拳头冲着他们大喊“要做第一名”-------
被兄弟推醒时才发现自己走神了,班里要整理一下队伍,讲点注意事项,无非就是老一套。福利院的大门敞开着,却很安静。我总感觉这种安静不安分。正想着,里面忽然传出一大群小孩欢快的跑步声,还有个极清脆的小男孩声音随着一颠一颠的跑步声象唱歌似的有节奏的喊着“哥哥姐姐你们好—哥哥姐姐你们好—哥哥姐”这个冲在最前头的小家伙突然打住了,疑惑的瞪着我们“姐姐在哪里?”大伙哄的一声笑了。我们理科班女生少的可怜,所以让谢小家伙失望了。不过还是很快就熟识起来,一人拉一个,拽着我们往里走。负责接待我们的是一个岁数不大的女老师,首先表示欢迎,接着又讲了这里的情况。我是这时才知道,这里大部分的孩子都有不同程度的残疾,真想不到这是对我们跟前这帮欢快可爱的小家伙们的描述,我的心不禁沉了一下。
负责老师接下来令我们小心翼翼的参观婴儿房。没进门,一股浓浓的婴儿气息便扑面而来。我是闻过婴儿香的,这里的却不是我印象中的那样,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进屋之前,我尽量让自己平静一下,但是第一眼看到他们我还是惊呆了。忽然间感觉,那些跑来跑去的孩子也许要幸运的多吧。屋里总共有十个刚刚几个月的孩子,分别躺在个自的小床里。他们中的一些孩子残疾要严重好多。进门第一个小孩是小儿麻痹症,正用一双小胳膊撑着上身好奇的打量着温柔僵硬的我们。挨着的是脑瘫,躺在婴儿车里,坐着睡觉呢,阿姨叹口气,这孩子也许会永远这么睡着。病最重的,是一个瘦的不能再瘦的小家伙,阿姨给他起名叫福生。小福生刚三个月,不知是什么病,皮肤板结,泛着层层的褶皱,黄黄的毛发异常的稀疏,这是阿姨最不省心的一个,大家都不知道他是什么病,只能一直精心的照顾着。最残忍的还是不知道哪一天,阿姨无微不至的付出就会悄无声息的付之东流,我转到小福生床前时另一位阿姨正在给他喂奶。唯一让我安慰的是孩子捧着奶瓶的小手很紧很有力,像是在生命沉浮的大河里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毫不放弃。此刻我的心沉到了谷底,还被压着一块重重的石头,沉沉的喘不上气来。我从来就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一群孩子这样地活着!我向阿姨要求给孩子喂喂奶,阿姨同意了,讲完注意的东西后把奶瓶交给了我,给一个生命悬于一发的孩子喂奶的感觉很复杂,百感交集,让人眩晕。唯有泪水不经意间滑落在小福生的手上,又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擦去--------
为了不影响婴儿们休息,我们下了楼,又和大点的孩子们举行个互动。和我结对子的小男孩叫福星星,很可爱的小家伙。他一直没看大家的节目而是只傻傻的看着我的手机,眼里满是好奇与羡慕。短短时间我已经和这群孩子没任何间隙了,既然想看我手机,我又什么舍不得的呢。我把手机递给他,他却红着脸不接。我只好把他抱到怀里,教他怎样发短信,怎样拍照----我突然发现自己还是头一次这么耐心的教一个小孩子,这在从前是从来没有的事情。福星星告诉我,他曾经去过哈工大的,还在食堂吃了一顿红烧肉,那个好吃 啊,福星星像是忽然间沉醉在回忆的美好中一样。红烧肉在学校是我们白给都不想吃的,整天还抱怨伙食差。就在这一刻才知道自己是在蜜罐里忘记什么叫甜了啊。我把自己的电话写在纸上,星星,什么时候想吃了就给哥哥打电话。这次小星星却说什么都不要,很坚定,老师说了,不许随便吃人家,拿人家。这一刻,这群小家伙,更让我刮目相看了。
回来的路上,眼前浮现着孩子们欢快的稚气,浮现着福星星的羞涩与坚定,还有小福生紧紧捧着奶瓶的小手-------他们是不幸的,没有健康的身体,没有健全的家庭,没有父母的疼爱,没有本应该属于这个年龄的太多的美好。但是,从他们的眼里你会读出满足与希望,那是属于生命平等的尊严,有尊严的生命才是鲜活的。我的生命呢,是否也如他们一样鲜活呢?应该没有吧。忘却旋转的陀螺怎么会有尊严呢!
忽然想起那满园的太阳红 ,用欣欣向荣的生命力与残秋抗争着,用抗争维护着生命的尊严,无论环境怎么恶劣。就像那群孩子,希望他们也能像太阳红那样在抗争中升起紫色的灿烂。